草。生長
2010
= = 其实是雷恭的初次见面OTZ
外加正太小元勿一枚(???
第三幕 就像你我初次见面
那少年第一次来到青玉坛的时候,大概是十岁上下的年纪。
由家中的老仆牵着他手,安静地在掌门、自己和其他长老面前,一个个下跪,磕头,上香,奉茶。
茶奉到自己面前的时候,雷严定睛看着这少年。
他只是将茶举过头顶,跪在自己面前,也不看自己,极有规矩。
有礼,谦恭,温驯,若即若离,何等场面都处变不惊……这样的一个孩子,若不是家教极好的,便是……与家人素无情感的。
就像我一样。
对这孩子,雷严忍不住多了一分疼惜之情。刚想对掌门开口,却听得掌门道:“寂桐,是说这孩子自幼读医书,医药方面是个奇才?”
“是。”寂桐微微向掌门行礼。
“既是如此,你投在丹芷长老座下可好?”掌门问这少年道。
少年不多话,只是来到丹芷长老面前跪下,磕个头:“师父在上,受徒儿一拜。”
雷严摇了摇头。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。
这个无礼之举让在座的人皆是尴尬,而那少年,在这一瞬惊讶地回头看他。
雷严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轻蔑表情,但见那少年看向自己,却不免柔和了下来。
掌门轻咳两声,对他说:“少恭,你起来吧,日后跟着你师父,专事丹药炼制。”
少恭向掌门一拜:“是。”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,站在了丹芷长老身后,而他的目光仍然是忍不住,望向雷严。
雷严对他笑了笑,似是一副“没办法”的无奈之色。
那少年也回报他一个微笑,然后很快就恢复淡雅的神色,不露痕迹。
这便是少恭拜入青玉坛门下的第一天。
其后由一个弟子领着他和寂桐,在门中走走,熟悉四下环境。
经过武肃长老的长老房前,忽然看到雷严正回去房中,既是遇上了,少恭自然向他颔首施礼道:“弟子见过长老。”
雷严对他点点头:“带你都看过了?”
“还未走的完全。”
“要不要进来看看?”
少恭和寂桐、并那弟子都是一愣。
雷严眉头一皱:“怎么,我请都请不动么?”
少恭忙躬身道:“弟子不敢。”
“那就来吧。”雷严不再多说,推门而入。
寂桐和那弟子不知如何是好,只愣在原地,少恭向那弟子施礼道:“这位师兄,方才多有劳烦了,还请不要介意少恭无礼,适才自己的住处已经认识了,还要麻烦师兄领寂桐到仆役休息之处。”
“少爷……”寂桐忍不住拉住他,“那武肃长老……”
“寂桐不可多言,长老是好意,我怎能推拒?”少恭望向那弟子,在他为难地点了点头后,才一施礼道:“先行告辞。”
进到屋中,正是前厅,雷严却是不在,少恭总不好再往里去,便在前厅等候。
这时他在厅中望见一把琴,忍不住走近,手指抚上琴弦。
“你会弹琴?”雷严正好从里间出来。
“长老,弟子无礼。”少恭收了手。
“哼……你这孩子,太过有礼,我看不惯。别叫长老了,叫我雷严。”雷严走到厅中的蒲团座上坐下。
“这……”少恭为难地皱了皱眉,“总是长幼有别……”
“你这孩子哪里来那么多规矩。”雷严摇头道。
“……恭敬不如从命。”少恭见这人如此高傲,藐视礼法,甚为有趣,不由得笑了。
“你会弹琴?”雷严又问了一遍。
“雷严想听?”对话顿时不是方才的口吻。
见他知趣的很,雷严也不禁笑了,点头道:“你若会弹,不如弹一曲听听看。”
少恭立时坐到琴前,忍不住抚摸琴身,赞一句:“好琴。”说罢,也不多言,双手抚于琴弦之上,弹奏起来。
这一听,雷严着实是吓了一跳。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,琴技竟然如此惊人。除却年幼之故,指间难免乏力,使得琴曲刚毅之时未免有些许柔软之外,其他竟是连自己多年来听过的绝技琴者都比不上。
他呆呆地看着这个“孩子”,到他一曲弹罢,仍是惊愕不止。
“雷严可还满意?”少恭抬头看他,唇角带笑。
“你……不是个孩子。”雷严看着他,仍是抹不去惊讶神情,“这般熟稔的琴技,纵然是自幼练琴,也难有此成。天才的琴者我见的多了,断然不可能!”
“雷严果然颇有见识,委实令人佩服。”少恭点点头,从地上起来,向他拱了拱手,“你说的不错,在下确实并非孩童,只是徒具孩童之体,倒让阁下受惊了。”
雷严直接从蒲团上蹦了起来,快要叫出声来——这人说的是什么话?
“在下……以魂魄之力,夺了这叫做少恭的孩子身体,从他三岁时起。”少恭面色如常。
雷严面色愈加带上了惊惧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……?”
“既然叫雷严看了出来,我也无法。琴艺总是瞒不了人的,若是不懂之人倒也无妨,只怕碰上懂的。所以在下此世,倒也一直小心翼翼,还从未一展琴技,今日既然初遇雷严,便受你这般盛情相邀,不好推诿。”
雷严怔怔瞧着他,手指指着他道:“你这样……岂非……简直是怪物!”
少恭面色一沉,一时之间,从一个孩童的脸上看到极是冰冷可怖的面容,简直叫人难以相信。他轻蔑一笑,闭上了眼睛,转过头去不再看他。
我还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不过如此而已。
他似是有些厌恶地说道:“不错,在下就是个怪物。只是这事,雷严若与门中其他人说了,又有谁会相信?”
少恭对他摇了摇头:“所以,还请雷严莫要与他人多说,免得被当做是失心疯了。在下呆的已久,恐寂桐担忧,先行告辞了。”
那“孩子”对自己仍是有礼地一拜,拂袖而去。
雷严愣在厅中,浑身冰冷,惊愕和害怕的感觉溢满自己的心。
但这个“怪物”却是像一阵漩涡一般,使自己在对他的恐惧中不免融合着复杂的好奇,被他所深深吸引。
当日,少恭在雷严厅中弹奏的,正是他日后珍藏起来的那把九霄环佩琴。
雷严说,那琴是他从益州家中带来的,他家虽是制琴世家,自己却不喜弹奏,不如赠予少恭。
少恭收下了这琴,平日却是不用,极是爱惜,留在自己房中,只在雷严来时,才会取出来一弹。
虽是拜入了丹芷长老门下,却与雷严来往甚密,门中人皆是惊奇,都知武肃长老素来野心勃勃,又是高傲自持,谁也看不上,却对这刚入门的弟子着实关爱。
丹芷长老待少恭极好,知道雷严喜欢这孩子,倒也乐得让他与雷严多多来往。因是他与武肃长老素来关系不好,这孩子又是个乖巧懂事的,对自己甚为敬重,让他多与雷严来往一下,也好缓和。
少恭与雷严单独一处时,看着他的目光总是冷冷的,也并不喜欢和他多说什么。雷严心中懊悔不已,想来是自己一开始的“怪物”惹他心凉,但他那样突兀表明自己,闻所未闻之事,常人听了谁不惊讶害怕?
而少恭显然极是介意这二字,再不肯与自己多说什么。虽是常去找他,多番询问,他也爱答不理,遇上想说时便说两句,不想说时,任他怎么问也不回答。
这样一来二去,雷严便只好在他不发一言时,自己讲些门中的事,有一日,他提到了青玉坛过去以邪物玉横收集魂魄炼药,门派大兴,却被诸多自诩正义之士讨伐,从此没落的往事。并好一通抒发胸怀,说日后自己若任掌门,必要再兴魂魄炼药之术,向那些所谓正义的门派大举报复,一雪青玉坛前耻。
少恭静静听着,却是忽然问他道:“那玉横……你能够拿到么?”
雷严一怔,看住他,忍不住问:“你这是何意?”
“……我需要那东西,做一件事。”
“哦?这么说,你投入青玉坛门下,便是为了玉横了?”雷严不肯放过机会,总要套他的故事出来。
少恭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也是,也不全是。”
“那还为着什么?”雷严饶有兴趣。
“衡山。”少恭淡淡地说,“因为青玉坛地处衡山。”
“衡山又如何?”
“……你且先告诉我,能否拿到玉横?”
“我若能继任掌门,自然能够拿到。玉横是历代掌门保存之物,所在之处也唯有掌门得知,旁人都不知晓。”
“我恐怕……等不到那时。”少恭肃容,摇了摇头。
雷严见有机可乘,想着这奇怪的人,说不定也能为自己所用。便坦然道:“实不相瞒,掌门心目中的继任人选并非是我,我若想要成为掌门,还是需要费一些心思的。你若是肯为我所用,在此事上助我一臂之力,何愁诸事不成?”
少恭轻笑一声:“门派纷争,在下委实不想介入。若只是助你拿到玉横,自然是愿意效力的。”
“我尚未继任掌门,要拿到玉横千难万难,我何苦为了帮你去冒险弄来玉横?”雷严摇头,“如此不划算的事,我可不会那么傻。”
“玉横之力……不,魂魄之力,是如何强大,你可曾见过?”少恭抬眼看他。
“……只有听闻,自然不曾见过。”
“若能坐拥玉横,莫说是青玉坛掌门,便是天下门派盟主,想做也能做得。”少恭幽幽道,“魂魄之力,岂止是能够炼制匪夷所思的丹药而已?雷严若有野心,拘泥于此,反而是坐井观天了。”
雷严怔怔听他说完,站了起来,思忖良久,回转过身道:
“好!少恭你是个能人,亦是个奇人,此番我就听你的了!”
少恭听他此言,不由得笑道:“你可千万莫要误会,在下可没有应允要助你什么,倒是叫你来助我的。到时候千万别说在下不帮你就好。”
“哼!你所说的我又岂能全信?”雷严素来自傲,“答应助你,便是要看看这玉横之力。我已是想的明白,不用你多说。”
“如此,自然最好。”少恭淡淡道。
“只不过……”雷严话头一转,“你既然是要我助你成事,可得要说的清楚明白。不能让我糊里糊涂的,要做些什么,是何渊源,总要从头道来。”
少恭抬头看他:“这要求……倒是合情合理,看来在下也不能瞒过你什么了。”
“那便从衡山开始如何?”雷严见终是能让他敞开心怀,道出那些奇异的过往,不由得心中一阵兴奋。
“衡山……”少恭念着这两个字,似是有无尽回忆在心头,他悄然闭上了双眼。
少恭有时候会悄悄地,一个人独自回去那个山洞。
世界是在改变的,无论天地还是人,这一点对于寻求着“不变”的他而言,是再清楚不过的事。然而他兴奋地发现衡山的那个小小山洞,竟然真的没怎么变过。历经数百年的沧桑轮转,历经几世的渡魂和寂寞,那山洞并未曾变过。
少恭也曾想过,这数百年间,想来也是有其他人来过此地,或是也看了那墙上自己所刻下的言语,只是,怕也没有人会相信,也不会太过在意,只当是个疯子的胡言乱语。而这处山洞竟然未被世人侵扰,自己所刻在壁上的字迹,除了年代久远有些不清晰外,未有其他。
雷严送他的那张琴,他是爱极的,浮生几世,总断不了对琴的敏感与眷恋。坛中无事的时候,他会带了那张琴,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山洞,独自坐在冰冷的地上,在身边点燃一盏熏香,静静地弹奏。
知音何在?
榣山故人已远,蓬莱亲眷已陨,人间爱恨已逝——何来知音?何需知音?
雷严是赠琴之人,有他来访,总要以琴音答谢相赠之恩,但除此以外,少恭并不在青玉坛中弹琴。
只得一盏熏香伴于身侧,盘坐山洞冰冷地面,一曲琴音缭绕,于己便是足矣。
他不由得忆起,曾经那个眼神冰冷离群索居的自己,在这里生了火光,独自一人,不知过了多少时日。也不知,是过了几世。完全不与人接触的那几世,记忆已经模糊,初遇巽芳的时候……自己几乎忘了怎么与人说话。
太阳下山的时候,他总会产生一种幻觉,仿佛看到了一个男孩子,在冰冷的洞中不甘心地挣扎,想要活下去。
这一年,“欧阳少恭”十五岁。在丹芷长老的丹房中做完了日课,便叩拜而去,却被自己的师尊叫住。
“少恭来门中,已有五年,天资聪慧,与其他弟子大有不同。”长老坐于蒲团,微笑看他,“我已向掌门请命,将少恭作为下任长老的人选,你可愿意?”
“弟子惶恐。”少恭立刻颔首,“得师父和掌门垂爱,只是弟子年纪轻,资历尚浅,恐同门有诸多不满。”
“青玉坛一向择才而用,不论年纪资历,为师亦是如此。此为惯例,不会引人不满。”长老摇头笑道,“只是你尚年轻,未来之事未必有所打算,许是哪一天离了此地也说不定。据为师所观察,你心思不在修仙道法上面,倒像是无处可居的旅人,暂时借住于此。”
少恭心下一惊,跪了下来:“师父慧眼,少恭的确心有旁贷,只是师父所言‘无处可居’也确实如此,因而少恭总是不会离去的。”
“倒是坦诚。”长老叹了口气,“那么,你便考虑一下吧?”
“……是。”看来,自己虽然万般不想要卷入到青玉坛的门派纷争,也是不太可能了。少恭暗自苦笑。
从丹房出来,少恭便去房中取了琴,由通往后山的门出去,往那处山洞行去。
这一天他来到洞口的时候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。
——一个男孩子,不甘心地在冰冷的山洞中挣扎,想要活下去。
这并非幻觉,而是真的。那个男孩看来只有七八岁大,蜷缩着身体在地上发抖,唇齿间流露出痛苦的呻吟。
少恭慢慢地向他走去,恍惚之间仍是怀疑自己是否看到了幻觉——这孩子,真的不是曾经的自己吗?
他在冰冷的空气里,把这男孩温柔地抱住,手抚上他发烫的额头,在他耳边小声说:“别怕,没事了,跟我回家吧。”
雷严看到少恭平时纤尘不染的弟子服上沾满了泥土,怀里抱着一个幼小的男孩,眼中的神情是自己所从未见过的一种悲悯。
他把那男孩带去了自己屋中,丹芷长老与其他相熟的师兄弟都去了,少恭的房间这天晚上总有人进进出出,直到快黎明时分,才安静了下来,不再有人出入。
雷严去的时候,看到房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,只有少恭一个,在桌子上的水盆里清洗着自己的双手,疲惫地用手巾抹了一把脸。
“这孩子是怎么了?”雷严皱眉道。
“看表现应当是痫症,还需他醒转再看。”少恭擦净了手,“在山上发现的。如果是痫症的话……怕是被自己父母遗弃了吧。”
雷严点点头:“痫症似乎是没的治?”
“虽然是无法根治,但若要加以控制,也是能做到不发病的。只是这样便受不了,要把自己的孩子丢到山洞里面……哼,还真是够狠心的父母。”少恭嘴角流露出不屑的蔑笑。
“看不出来,你倒真是医者之心。”雷严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讥讽之意,“天下父母,狠心的太多。对子女全然不管不顾的也有的是,不是什么新鲜事。”
“雷严倒像是有感而发?”少恭抬眼看他,见他沉默了,倒也不追问,“你既然对这孩子有同情之心,不如收到自己门下?也好了了我未能作你弟子的遗憾。”
雷严摆摆手:“等过一阵子再说吧。他既然是有痫症,你若不能把他病症控制好,三天两头发作,我可受不了。”
少恭冷笑了一下:“这么说起来,还是嫌弃他啊。还真以为你对他有同病相怜之意。”
“哼,我初时对你倒是很有同病相怜之感,只是未料到你根本不是个孩子。我的怜悯心可没有你这般泛滥,在山上捡了个阿猫阿狗都要医治到底。平日还真是看不出,你倒是个这么心软的人。”
“……”少恭没有作答,只是转过身去低头看那孩子,看了片刻,却忽然想起了什么,“哎呀”一声:“那琴还留在洞中呢……”
“什么?”雷严没听明白。
“告退了。”少恭对他抬手施礼,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口。
雷严愣愣地看着他离去。
那孩子被掌门取名“元勿”,留在了门中,起初一年,他一直跟在丹芷长老与少恭的身边,直到病症逐渐好转,几个月也不见再发,才正式行了拜师礼,拜到武肃长老座下。
十年后,这孩子被少恭此世最好的朋友杀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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