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。生長
2010
總之我還是更了啊!(挺胸
於是——
第六幕 誓言
第六幕 誓言
滑二小姐将窗子关严了,搓了搓手。
“老人家,快入冬了,天气也变凉了,窗子就别开着了。”看那老人嘴角带笑,她皱了皱眉,“我这可不是怕您逃了去,那么多人守着呢,这是为老人家您身体着想,可别误会了。”
“二小姐是个善心的人,老身怎会不知……”寂桐轻咳了两声。
“知道就好。”滑二小姐撇撇嘴,“若有什么不方便的,你告诉绮红,让她来管我要。”
“岂有不便,不敢劳烦了。原是阶下之囚罢了。”
“这次我来,是因为入冬了,给老人家带了个暖手的小炉子来,”滑二小姐说着,将暖手炉放到桌上,“天已经越来越冷了,身上太单薄了不好,已经叫人去给老人家裁冬衣去了。”
“……这叫老身如何敢当。”
“唉,就别跟我客气了,我都不知道你是谁,还得关着你,我心里也过意不去。”
寂桐不由得抬眼看她,唇角露出笑意:“二小姐当真宅心仁厚,日后定有福报。”
“福报就免了吧,只要尹道长赶紧回来,也好将你放走。”滑二小姐叹了口气,在寂桐身边坐下了,“你一个老人家,是如何惹了他尹道长了?若是惹了他,他又怎么会叫我好生关照着你,不可让你受了委屈?”
寂桐笑道:“二小姐是想听故事?只是这故事怕不太好听。”
“若是个能讲的故事,他怕是早就与我讲了。”滑二小姐摇摇头,“既然他不肯讲,想来是个不好教人知道的故事。”
“二小姐如此通情达理,与尹公子倒真是一对璧人。尹公子好福气……”
“什么?”滑二小姐瞪大了眼睛,连忙对她摆手,“您可别误会!尹道长对我滑家有恩,我和他私交虽好,亦是常有来往,可却并没这层关系。你这话让他听到,岂非要笑死!”
“啊……是老身误会了?可老身以为……”
“这误会可大了!”滑二小姐急的直摇头,“尹道长早就有了欧阳先生,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!”
寂桐脸色“唰”就变了,失声道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”
“是了,他和我说你是欧阳先生家的仆役,你却一点都不知道么?”滑二小姐抿着嘴乐了,“他倒还真会藏,不过恐怕也是欧阳先生不愿意让他人知道吧。”
看寂桐脸色越来越差,滑二小姐有些担心地站起来:“您……也不用这么惊讶吧。这也不是坏事啊……”
寂桐面色如纸,扶着桌角站起来,摇头道:“二小姐……老身……身子有些不适……”
“也好,那我就先走了,老人家多注意身体。”滑二小姐吐了吐舌头,意识到自己八成是说太多了,等那尹千觞回来,不定要怎么修理自己。
丫鬟给滑二小姐披了件裘,她走出门来,站在宅子外,忍不住又回头看看,紧了紧领口。
不想刚要上轿子,就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,正微笑着看自己。
最是另自己心惊的,便是那人手上,正捏着一枚她滑家的镖。
“姑娘想必就是滑家的二小姐?”那人走上前来,笑得如沐春风。
“正是……阁下……”滑二小姐忍不住一手抓紧了裘面,“莫非就是人们口中说的,在这附近义诊的欧阳先生?”
“在下正是欧阳少恭。”少恭垂首,向她施礼,“小小行径,不料小姐也知道。”
“先生在安陆可是位名人呢,”滑二小姐脑中飞速地转着,“比那成日里醉的东倒西歪的尹道长还要出名了几分。”
少恭含笑:“哦?二小姐和那位道长莫非是熟人?”
“尹道长常来安陆,曾出手在妖兽手中救过我三弟,”滑二小姐不疾不徐,“他是我滑家的恩人,我与道长也确实十分熟稔,道长来安陆,不少活计都是我替他找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少恭点了点头。
滑二小姐反而凑近了他,小声道:“先生放心,那日的事我不会对外人提起,尹道长既是我家的恩人,我又岂能在外乱说他闲话?”
少恭立时被她将了一军,不由得苦笑:“小姐果然冰雪聪明,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。”
滑二小姐笑颜如花:“先生与尹道长,还有那位少侠都是我安陆的恩公,在此处居住若有不便,到这宅子来说一声也行,这处宅子正是我家的,若有需要直接从这里取也无妨。”
“多谢小姐,只是少恭这两日,只怕就要离开了。”
——太好了!滑二小姐松了口气,面上不露:“我听田掌柜的说,先生要在这里等少侠和尹道长他们,怎的又要离开呢?”
“安陆与碧山之祸,与我青玉坛都脱不了干系,如今在下便是要回青玉坛中,整顿门派之乱。”
“什么?你还回去?”滑二小姐吃惊不小,“你不正是被尹道长他们从那些人手中救出来的?”
“门派内乱,却有人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,叫安陆百姓在祸患之中惊扰,少恭他日必然叫弟子们前来请罪。”少恭深深一揖,“只是在下受前任掌门与师尊的恩惠颇多,他们虽已不在了,总不能就此扔下不管。”
滑二小姐摇头叹道:“先生此去,可要小心。若是你有什么事……我要如何向尹道长交代。”
少恭不由得笑了:“我自会在田掌柜处留一封信,告知百里少侠他们。千觞这边……恐怕还要小姐多说两句了。”
“既然先生心意已决,我也不好劝阻。”滑二小姐向他道了一记万福,“还请珍重。”
“这镖……既然是小姐的东西,那还是物归原主吧。”少恭将手中的镖递了过去,“在下小人之心,让小姐见笑。”
滑二小姐盈盈一笑,接过了镖,在手里把玩着,小声道:“那我就祝先生与尹道长……百年好合吧。”
说完,也不看少恭面上的神情,只掩着嘴乐,转身上轿了。
轿子走起来,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按住跳个不停的心口,撩开帘子看了一眼,见少恭仍在门前站着,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,不免心中一紧。
丫鬟在她对面握了她手:“小姐,这可算是瞒过去了?”
“我怎么知道!”她眉头紧蹙,“过了路口你下去,马上回去看看,叮嘱他们千万别露了馅。无论怎样,不可让欧阳先生进那宅子去。”
“是……”丫鬟用手帕擦着滑二小姐早已被汗水弄污的掌心。
屠苏从箜篌所在的平台上下来,却在锦缎织成的路上看见一人,一边与虾兵蟹将称兄道弟,一边将手里的酒筒抛上抛下。
“……”
“哟,恩公!”千觞对他招了招手。
“你来此作甚?”
“这不是听见曲儿了,怪好听的……”千觞话锋一转,“不过这曲子,倒像是在雷云之海的幻境中听那白衣男子弹过。”
屠苏点点头:“正是那首曲子。”
“这曲子叫什么名儿?恩公知道不?”
“绮罗大人告诉我,是太古时一位被贬的仙人作的曲子,名叫什么,她也不得而知。”
“……这样啊,仙人写的曲子。”千觞拧开了酒筒,“怪不得,人间难得一闻啊!不是在龙宫里,就是在记忆幻城里听见……咦,那咱们瞧见的白衣男子,会不会也是仙人?”
“这就不得而知了。”屠苏摇摇头,“蓬莱传闻,想必也是古早之事,龙绡宫的人也只知道那人并非蓬莱人,是不是仙人就……”
“说的也是……恩公你刚才在上头,是碰上了绮罗大人?”
“不错。”
“聊什么了?看你心事重重的。”
“……”
屠苏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。留了千觞,往上头望了望,送进嘴里一口酒,抹抹嘴就往上走,却被身边的蟹将拦住。
“站住!你小子说话那么无礼,绮罗大人就在上面,你去了要是冲撞了她怎么办!”
千觞正要开口,却见绮罗也缓缓走了过来,对他点了点头:“公子。”
“唉,龙女大人,我想上去听个曲儿,他们拦着我。”
绮罗微微一笑:“公子想听,自上去听便是,恕我不能陪伴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,有酒喝,有曲儿听,要再有美人相伴,齐人之福都享尽了,那不是得折寿了啊?”
“休要对绮罗大人无礼!”
“不碍的,”绮罗摇了摇头,“那公子请便,告辞。”
不错……正是这首曲子。少恭曾经给自己弹过一回,只有一回。
——这首曲子,于我而言有特别之意……一时却也无法说清。
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啊……千觞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太古时被贬的仙人……蓬莱国的驸马……少恭。
寂桐所说的果然不假,她便是蓬莱的公主巽芳,少恭的妻子……而少恭是半魂之人,以渡魂之术活了很久,很久……
只是她怕也不知道,少恭还是位太古的仙人呢……
千觞往嘴里送了口酒,仰起了头,睁开眼睛,看到亮丽的水波在眼前晃动。
“这是怎么活的啊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“被贬的仙人?只有一半的魂魄?到底都碰到了些什么事……”
回去后,便放了寂桐?还是继续囚着她……?
原是有太多话来不及问她,听她一席话听得自己浑浑噩噩,如坠五里云雾,想要待回去了再细细问过。
现在却觉得……不想再问了。如若要问,也不是问她。
……只是,心里头想要问的那人,却必然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吧。
千觞把酒筒的盖子拧上,扔在手边,往地上一躺。静静地听着箜篌,无限反复弹着那首自己原本只听过一次的曲子……
桌前的一盏孤灯,摇曳的烛光映着那老妪的脸庞,她的目光竟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一般。
门被轻轻地叩了两下,她稍微回了下头,并无反应。
见屋内人没有回音,叩门的人便兀自将门推开,走进了屋内。寂桐有些不耐地回过身去,看见来人却怔住了。
“……少爷?”
少恭对她点了点头,环视了一下房间,叹了口气道:“怎么只点了一盏桌灯,这不是太暗了么。”
“……”寂桐仍难掩惊愕之色,只直直看着他,说不出话来。
少恭上前在床头小柜的抽屉中翻了翻,终是翻出一个火折子来,一个一个将屋子里的灯全部点上,渐渐地光明充满了整个房间。他这才走近寂桐身前,在桌前的小凳上坐下。
“怎么?寂桐不欢迎我?”少恭抬眼看她,嘴角含笑,“你与千觞,滑二小姐,倒是有不少事情瞒了我,也不打算说来听听?”
寂桐缓慢地摇头:“少爷……又是何苦这般猜忌于人。尹公子是为问出我背叛少爷的缘由,才将我囚在此处,待回来好好审我。滑小姐自是帮他罢了……”
少恭愣了一愣,垂首不语,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,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:“这样……倒是我思虑过重了?可我如今又要如何信你。”
“少爷不信我是应该,可难道也信不过尹公子?”寂桐的语气里忽然带上了几分讥讽之意,这是从未有过的,少恭听了都不免觉得有些奇怪,“他这些年来可有害过你?”
“寂桐二十多年来又何曾害过我。”少恭语调平淡,听不出他情绪起伏。
寂桐身子一颤,扶在桌边,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:“我始终……还是错了……”
见她落泪,少恭心下不忍,站起来扶住寂桐臂膀,搀她坐下,长叹一声:“也罢,我信你。我也信他。宅中其他人,均被我以奇香放倒,寂桐若要离开,此刻便可大大方方走出门去,也断不会有人拦你。”
寂桐方才要答,少恭一手按在她肩上,面容浅笑轻盈,似有一番凄苦:“可你若不是被其所囚,方才都是诳我,必然是不肯走的。只是对少恭而言,真假已不重要,所以你好生坐着,待我离去之后要如何,我亦不会知道。”
说完,少恭拂袖便走,只到了门前,听寂桐颤声叫他:“少爷!”
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,却见寂桐茫然看着自己,欲语还休,最终还是垂首下来,缓缓对自己道:“请少爷……保重。”
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自己说,像是有太多事情想要告诉自己,却最终还是咽下了一般……既然如此,自不强求。
少恭对她淡淡一笑,推门而出,在外面将门掩上了。
院中,元勿与其他几个青玉坛弟子还在等着,见他出来,元勿道:“长老,寂桐她……”
少恭抬手:“无需多言。我们启程。”
是真是假有何重要?
滑二小姐正一脸愧疚地站在千觞身后,跟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。
千觞又回了主卧房中,叹了口气道:“不错,是皎云香的味道,确实是少恭将她放走了。”
“……果然我还是没能骗过欧阳先生。”
“算了,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跟他解释的。我和百里少侠他们即刻就要动身去青玉坛找他了。”千觞苦笑了一下,“能够不牵连到你身上,已经是万幸了。”
“你何必把欧阳先生说的那么可怕,像是他会把我全家灭口了似的。”滑二小姐吐吐舌头道。
千觞斜眼瞧她:“命大就别说这种话了,当心折了自己的福气。”
“其实……还有一件事……”滑二小姐支支吾吾地,终于还是小声在千觞跟前耳语了几句。
千觞像是被雷给劈了一下似的,蓦地跳了起来,睁大眼盯着她吼道:“你说什么?!你告诉她了?你告诉寂桐了?!”
滑二小姐脸色一下子也变了——自己是真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。看到千觞这样的反应,满心都是愧疚,垂首道:“是我不好……”
千觞跺了跺脚,唉声叹气,拳头狠狠地往桌子上砸了一下,眉头深锁。
滑二小姐并滑家的几个丫鬟都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,见他模样,一个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过了半晌,千觞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开口道:“此番相助,千觞感激不尽,他日若有机会……再来好好谢过二小姐。”
“……你……”
“事不宜迟,我也该走了。”千觞那张脸说不清是什么表情,“后会有期。”
“——!”滑二小姐被他吓得不清,却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口问,他便已窜了出去。
“这首曲子,于在下而言有特别之意,一时却也无法说清。”
少年人的头发两年多来长得已是长了,与初见的那一年不同,散在他肩上,用杏色的发带在后脑束住一缕,手中捧着自己给暖了的酒,浅笑轻盈,对自己说着。
“我……却是很想知道,对少恭而言,什么才是特别之意?”
那天,他这样笑着问他。
“……说来可笑,只是个连自己也忘记了的誓言。”
“忘记了的誓言?”
“有人……曾与我约定。”少恭目光茫然地盯着杯中酒,“可是我忘记了,我们约定的是什么。只是,我记得,曾有人与我约定,一件很重要的事……”
千觞看他模样,忍不住挨近了他坐下,问道:“那若有一天想起来了呢?”
“自然是要实践此约。”少恭转脸对他一笑,“只是……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想的起来的那一天,就算有一天想起来了,只怕当时立此誓言的人也已经不在了。”
千觞看住他,怦然心动,伸手到他发上,小声道:“那少恭可需要……新的誓言?”
“……新的?”纵是如何掩饰,千觞也一样能看出眼前人的紧张,一手还握着酒杯,一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衣角。
“比如说,和我约定……”千觞渐渐离近了他的面庞,“待所求之事终成,便随我行遍河山,看尽天下风光,醉饮千觞无数,携手一曲琴音……”
他轻轻地吻了他。
那天,少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。
曾经有人对自己立下一个誓言。
如今有人要自己立下一个誓言。
少恭闭上眼睛,在那人怀里轻声道:“尽力而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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